《可以原諒我嗎?》
“我曾經有一個四歲五個月大的小女兒”這樣的記憶時常在生活上以及在睡前湧現,然而現實生活又不得不讓自已去認真踏實的生活,為了不讓身邊的人擔心而努力去逃離在思念的低潮裡。
上次記起”我曾經有過一個小女兒”時,是在六個小時前,因為這六個小時我帶著小兒子出去遊玩,直到回到了家裡,進門看見了家中的擺設完全如小女兒去世前是一模一樣,這時!我才又想起我確實曾有一個小女兒,然後內心對著空氣說「妹妹,媽媽跟弟弟回來了!」
如果她還在的話,我甚至連她會如何回答我、以及她會做什麼樣的表情、會做出什麼可愛的動作、這些都可以清清楚楚的呈現在我的腦海前。就好像確實有這樣的一個孩子,而關於她所有的動作行為只會在我眼前出現。
四年過去了!妹妹已經離開我四年了,我忘記我這四年裡曾做過了些什麼,但是我卻確清楚的記得妳四年前是如何離開我的,記得妳是如何出現在我身邊的,是從護士告訴我妳身高有51公分、體重有3350公克時,是到妳學會叫”爸爸、媽媽”,記得妳學會走路的第一步,再到妳如何跌倒又是如何爬起來的,至今一切的一切媽媽都記得,而且想忘也忘不掉,就這樣一直一直的反覆在腦海裡播放著。
上天像是開了我一個巨大的玩笑,但卻又透露了某些無形的訊息給我。
沒有人告訴我妳會離開,但上天祂依稀在告訴我,妳在我身邊的日子不多,所以我潛意識裡從懷孕開始到妳出生,就一直記錄著妳的生活所有,媽媽每天都會寫日記、每次都會幫妳拍照攝影且經常錄製影片留做記念,像是為了妳即將離開而做的思念準備。
縱使記錄著所有有關妳的日常、妳的照片、影片都是可愛的妳及歡樂的畫面,但是為什麼媽媽看了這些照片畫面,嘴上是微笑著,但淚水卻濕潤了眼眶?
明明妳想留給媽媽的,也的確留給媽媽的全都是開心歡樂的畫面,明明我們在一起時都是開開心心的…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心會痛?淚會流?
媽媽想不明白。
妳可以告訴我嗎?
每次向身邊的親戚朋友提及妳,不管是在朋友家裡還是在外面餐廳咖啡廳裡,我們聊到了妳都是可愛的妳、可愛的事蹟,有時還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聊起妳的當下心情是真的很開心,也很感謝妳留下這麼多美好的回憶給我們。
原來如此!
媽媽知道了!
有的時後難過傷心的回憶並不會完全在讓人在回想起時特別感到難過,而真正會讓人傷心難過的反而是那些開心快樂的回憶,因為之後不會再有了,這樣的畫面不會再出現了才會讓人特別傷感特別失落特別難過。
人總是貪心的,給我了就是我的了!上天為什麼又要拿走我的寶貝,為什麼要拿走我最心愛的寶貝。
所以… 每當親友散去、朋友散會,在媽媽獨自又回到妳曾坐過的車子裡時、在媽媽又回到妳曾住過的屋子裡時,在媽媽身邊再無旁人時,媽媽才會毫不顧忌的哭了出來,壓仰著哭泣聲任憑淚水四處宣洩。
幸好妳沒有出現,幸好妳沒有看見,因為媽媽不想讓任何人擔心更不想讓妳看見媽媽的眼淚。
沒事!媽媽沒事的,只是日常代謝思念的情緒罷了。
過了許久,或許這樣的日子也就習慣了。
大概也不會再有任何改變了,妳離開後,為了不讓身邊的人擔心,生活像是回到了正軌,媽媽在妳離開後生了一個弟弟,可惜妳和弟弟的緣份竟如此短淺,他出生後每個月都會去看妳,但他只能在透明的玻璃板前看著妳,他長大了現在已經兩歲了,他會看著妳的骨灰罈和照片隔著玻璃板親吻妳了,妳不知道在旁邊目堵他這樣親吻的動作包括妳爸爸,都在沒有任何碰撞的情況下同時感到胸悶了起來,因為看了這樣的畫面即使連呼吸都覺的痛,真的好痛。
我們就這樣走了,我們每次月都去看妳,然後就像平常一樣沒有淚水只有倍伴,然後就這樣像妳一直在我們身邊一樣,像妳沒有離開過一樣,我們來看妳了,然後我們又走了,然後我們又來看妳了,然後每每在離開前再告訴妳一聲「我們下個月再來看妳」,月復一月、年復一年。
妹妹~ 對不起!媽媽好想跟妳說對不起!
妳留給媽媽的回憶都是美好的,但是媽媽我留給妳的回憶是否都是妳不喜歡的?都是妳不願意再回想的?那些都是逼妳吃藥、逼妳打針、逼妳住院看醫生、逼妳開刀動手術、逼妳電療、逼妳化療…的難過回憶。
太不公平了!
上天這樣對妳,真的太不公平了。
我也想在妳的回憶裡是一個好媽媽、是一個疼妳的媽媽、一個細心照顧妳的媽媽、一個陪妳玩耍的媽媽、一個逗妳開心的媽媽…
妹妹對不起!我錯了!都是媽媽的錯!
媽媽千不該萬不該明明在得知妳只剩下不到一年的生命裡,還讓妳去承受這樣諸多的傷害和傷痛,媽媽應該要好好把握這短暫的相處時光,好好的陪伴妳,帶去妳到處去旅行,四處去遊玩,陪妳跑、陪妳跳、陪妳吃、陪妳笑,只要能讓妳開心的事情,我們全都去做,全部去做到好做到滿。
但是媽媽還有機會嗎?
沒有了!
媽媽至今最想聽妳說的一句話,不是”媽媽我愛您”,因為即使妳不愛媽媽,媽媽還是很愛很愛妳,媽媽也不是想聽妳說”媽媽我想您”,因為妳不想媽媽,媽媽依然想妳、永遠永遠的想念妳思念妳。
「妹妹~ 媽媽對不起妳,妳可以原諒媽媽嗎?」
媽媽我一直好想聽妳說一句話
只想聽一句
就一句
但是
媽媽聽不到了
再也聽不到了
「媽媽~ 我原諒您了。」